最古老的花 破解讨厌之谜
在一般人眼里,它们普通平常,甚至有些难看,但就是这几块化石,让孙革走进了一个百年之谜。在古植物学界,一场飓风,将由此而起。
这是一个单调,却也充满生机的世界。它存在于一亿五千多万年前,在那里有生命,却没有一朵花。那是史前巨兽恐龙的天下。
几千万年过去了,花朵突然出现在这个星球的各个角落。它们带来了鸟语花香,却将自己的出身,神秘的掩藏起来。人们找不到它们的祖先,更无从获知这个家族快速壮大的线索。
一百多年前,查理-达尔文,向整个人类揭示了生命的进化历程。然而谁会想到,在他年过六旬以后,竟会因为小小的花朵而产生无尽的烦恼。
他发现,从当时已经找到的化石来看,在距离我们1.1亿年左右的史前时代,花朵已经遍布世界。但如果再往前追溯,这些会开花的植物,就神秘的失踪了。如果找不到它们演化的证据,这将完全违背达尔文自己提出的 关于物种逐渐进化的观点。
他给朋友写了一封信,把这个无法解释的现象称为讨厌之谜。几年以后,这个生物进化论的开创者去世了。他把讨厌之谜和无数辉煌的成就一起,留给了后世。
如果生命是逐渐进化的,就必定有更早,更原始的花,但,它们在那里呢?
在吉林大拉子发现的化石,已经有了结果:那些化石上的叶子,属于有花植物,它们生存的年代,距今大约1亿1千万年! 1.1亿,这是一个相当敏感的数字, 因为它直接指向讨厌之谜。
这一天,孙革比以往上班来的更早。从大拉子回来以后,一连几天,他都睡的很少。有一个兴奋的想法一直占据着他的头脑。
还在学生时代,孙革就已经熟知达尔文留给后人的这个百年不解之谜,但他还是没有想到,一次普通的课题调查,竟会让他一下子触摸到了这个谜团的边缘。
一个大胆的决定诞生了,他要深入这个谜团,找到那朵第一个盛开在这个世界上的花!
中国东北,以盛产化石而闻名世界,因此,研究队伍决定把发掘的范围从吉林扩大到东北三省。他们的下一站是黑龙江省鸡西。
从地图上看,队伍的行进路线是一条很短的斜线,但在这条搜索线上,却耗费了课题组整整4年的时间。
在大洋另一端一个不太大的实验室里,一个美国人也整天在显微镜下寻找着什么。
多年来,布莱纳教授从世界各地收集了许多有花植物的化石标本,其中,一株从以色列带回的花粉化石引起了他极大的关注。通过分析,他认为这株有花植物生存的年代,距今有1亿3千万年。
许多人都在为那朵最早的花辛苦奔波,但世界上没有任何相关的发现,比布莱纳的发现更早。他比孙革等人在大拉子找到的化石标本早了两千万年。
转眼已经是1990年的夏天,自从孙革和课题组决定向讨厌之谜挑战以来,4年过去了,4年中,几乎没有任何进展。
这一天,课题组再次来到鸡西。在采掘现场刚有点收获,天,却忽然下起了大雨。人们只好等待雨停,并且,整理着刚刚采集到的各种植物化石。如果没有植物制造出充足的氧气,今天的地球也许仍是一个荒芜而死寂的世界。
植物以顽强的毅力走出海洋,登上陆地,然而低下的繁殖能力却使它们每前进一小步,都付之以惨重的代价。
起初,植物赤裸着的种子,这直接威胁着后代的安全。渐渐的,它们学会了开花和结果,果实象被子一样,给予种子完美的保护。被子植物应运而生。先进的繁殖方式使他们迅速的占领了地球,最终,为动物和人类创造出了一个适合生存的家园。
花朵的出现标志着被子植物的诞生,然而恰恰是这关键的一环,消失在了广袤的地层深处。
孙革和课题组的最终目标,就是找到这关键的第一朵花。
人们怀着急切的心情盼望着雨停。几个小时以后,太阳终于出来了,岩层剖面也被雨水冲刷得一清二楚。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,人们拿起工具迅速回到了采掘地点。孙革留下几个人在原地继续采集,自己带领着其他人准备开辟希望更大的采掘点。
还没走出多远,一声大喊从背后传来。
喊声来自郑少林教授,他是孙革多年的合作伙伴。
孙革接过了化石。所有在场的人,都等待着他的鉴定结果。
时间渐渐过去。 终于,孙革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:这是一个在世界范围内,还从未发现过的被子植物新种!
采访:郑少林:
大家就传着看,你传我我传你,天色都看到很晚了,大家还都兴致勃勃的,没有入睡的感觉,老孙说,就这样,肯定是被子植物,没问题的,明天咱们大干一场,大家好好休息,就这样呢,我们第二天、第三天、第四天(又上去),所以我们这个化石的采集越来越多、数量越来越多,质量越来越好。
人们沿着新发现的线索开始了大范围的开采。
课题组似乎已经看到那座封闭着讨厌之谜的大门近在眼前,他们开始用地质锤敲门了。在短短一个星期里,人们竟接二连三的敲打出了80多块标本。而其中,有相当一部分,是早期被子植物的化石标本。
各国学者蜂拥而至。有花植物的祖先在整个地球上踪迹难寻,相比之下,鸡西古植物化石群的出土,震惊了世界。
采访孙革:
这个被子植物化石,应该说是当时,我们国家最丰富的,早期被子植物化石群。
孙革和课题组带着前所未有的发掘成果,回到南京。
那些化石会有多么古老?在其中,有没有破解那个谜团的钥匙呢?一切,都等待着进一步的研究。
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孙革和同士们的工作,就是仔细的清理这些化石。
古生物化石的沉积方式有时令人吃惊,它们像书页一样叠压在石板上,每掀开一页,都可能有新的标本。因此,清理化石,必须小心翼翼。
孙革正在修整一块化石,忽然,掉落的岩片暴露出一个生命的痕迹。
这是一个麦穗状的花序。
它只有1.4厘米长,但上面的一些信息却立刻引起了孙革的注意。三天过去了,在这株不到一节手指长的花序化石上,孙革分析出了13粒花粉。
正是花粉帮助孙革得出判断:这块化石的地层年龄有1.3亿岁!它比4年前 在吉林大拉子 发现的那些古植物化石 早了0.2亿年,这意味着,中国有花植物的家谱将因此向前推进两千万年。
兴奋之中,孙革将其命名为:星学花序。
这和布莱纳在以色列发现的那块花粉化石属于同一个地质年代。那么,到底那一个,才是世界上已知最古老的花呢?
由于缺少足够的资料,两者一直没有进行比较。
不久之后,一位名叫Dilcher的古植物学界权威,从美国来到了中国南京。在一次学术会议上,他向人们讲述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。
请允许我来简单的说几句:孙革寄给我这个花粉的电镜照片,这时正赶上布莱纳来我的实验室访问,我将照片给他看,他十分激动,说这与我在以色列发现的被子植物花粉是一样的。
采访孙革:
这件事使他(布莱纳)非常振奋,他认为竟然在中国的东北,也找到了和以色列相同的早期被子植物花粉,似乎在某一个方面,能够进一步证明他自己的理论,所以他自己非常高兴。
原来,布莱纳发现的那株1亿万年前的花,拥有的,竟是和星学花序同样的花粉!
长期以来,人们以为:这朵花中的先行者,只是孤独寂寞的停留在亚洲西端的以色列地区,而此刻,这块安静地躺在显微镜下的化石标本,却向整个世界宣布:1亿3千万年前,在亚洲大陆的两端,同一种植物正绽放着同样美丽的花朵。它们并列成为当时世界上已知最早的花。
人们禁不住要为这样一个浪漫的巧合赞叹不已。
然而孙革却隐约感到,就在这个巧合中,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疑问。
在古老的亚洲大陆上,鸡西和以色列一东一西,相隔数千公里,如果同一种花能在这两地同时出现,那么在此以前,它必定已经经历一个漫长的传播过程,孙革和布莱纳的发现恰恰说明, 讨厌之谜并没有找到答案,就在某一个地方,还有比星学花序更古老的花,没有被发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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